聚焦健康中国 投资(第一健康报道北京 编辑部)
“投资寒冬”是2022年生物医药领域的关键字之一。由科技创新、药政改革推动的生物制药行业的投资热,在2022年踩下了刹车踏板,“创业公司融资难、投资机构不敢投”在业内屡见不鲜。2022年8月初,在无锡举行的一场医药行业投资论坛上,参与讨论的业内“大咖”给出了自己的思考。
图/2022年8月,ETP创始人、CASI董事长兼CEO何为无在“太湖湾生命健康未来大会”
ETP致和康道投资创始人、凯信远达医药(CASI)公司董事长兼CEO何为无,作为这场论坛的主持人认为,当资本进入的速度远远大于新药审批的速度时,投资的泡沫迟早是要破的。“困难始终存在,淘汰是自然法则,艰难时期才能投到最好的项目”。弘晖基金创始人王晖认为,对于医药投资来说,这恰是最好的时候;阿斯利康全球执行副总裁王磊认为,这一轮融资难给生物制药公司的启示是“不要过度扩张”,并建议过研发关、技术关的公司可以考虑与大型药企合作。
在何为无看来,做药是要尊重规律与规则的,制药公司的核心是创新药,医疗是具有抗经济周期属性的,追求健康长寿的刚性需求,仍然可以支撑医药行业的创新与发展。
何为无毕业于南京大学,1986年获得CUSBEA项目资助赴美国Baylor医学院攻读分子生物学博士学位,并在美国著名的梅奥医学中心和哈佛麻省总医院从事多年研究。1993年,何为无加盟人类基因组计划之父J.Craig.Venter教授创办的基因公司Human Genome Sciences,1996年创建生物技术企业OriGene(傲锐东源),2000年成立生物医疗早期风险投资公司Emerging Technology Partners(ETP)。ETP已投资和创办包括CASI、泛生子、博雅辑因、合源生物、美联泰科、天科雅、Clinical Data、Dynavax Technology、MacroGenics等100余家公司。
从事生物科技相关的学习、研究、投资、创业已经40多年,何为无在2022年初秋接受了《财经》专访,分享个人对生物医药创新和投资的观察。
《财经》:这一轮所谓的“生物制药投资寒冬”是如何产生的?
何为无:创新药资本寒冬,最早是在美国开始的,开始于2021年年底,传导到中国是在2022年年初。我做生物医药投资20多年,就我的观察,美国生物制药领域的上一个牛市,持续了十多年,这一轮熊市持续得要更久一些。
在投资呈现牛市时,全世界的资本都来投生物医药,甚至是馊主意也有人投。但对于生物制药行业来说,即便是创新药的审评审批加速,每年批准上市的新药数量容量都是有限的,比如中国现在每年就批40多款创新药。如果资本进入的加速,远远大于批药的加速,泡沫迟早是要破的。
在投资火热、呈现泡沫之势时,资本把项目的价格炒得太高了,最终是要为此买单的。如果先前平均每年有400多个创新药获得融资,那就意味着90%的项目会以失败告终。
所谓的“资本寒冬”,另外一个表现是资本有钱,但是不敢投。这对于专职做生物医药的投资公司,反而是好时候:好的资产也便宜了。比如一款国外公司研发中的创新药曾经要价1000万美元以上,而且刚刚进入一期临床,而今年仅仅100万美元就有希望拿下,因为在资本寒冬的背景下,现金对研发型小公司太重要了。
《财经》:中国的生物制药最近十年左右才走上创新发展之路,如今的融资难给企业带来哪些启示?
何为无:牛市时,创业公司很容易融到资,一年前,一家生物药公司想要融资1000万美元很容易。但牛市中最大的问题往往是企业觉得钱来得很容易,花钱就不谨慎。有的公司在牛市时拿到高估值、数亿美元的大额融资,之后便用高工资吸引人才、高管,到现在融资难了,反而是不少高管在到处求职。
制药公司的核心是新药,做药是要尊重规律与规则的。生物制药开发如同参加一场马拉松比赛,不能太着急,一着急就容易出问题。
很多生物制药行业的创业者,把公司上市作为一个目标,这实际是错误的,本末倒置。做生物制药的公司应该把延长患者的生命作为目标,而且要做好20年才能成长为一家成熟公司的准备。
《财经》:资本寒冬下有哪些赛道可以投?
何为无:其实赛道变化并不大,医疗是具有抗经济周期属性的。比如,今年发布的全国癌症统计数据显示,中国2016年有超过80万的人新发肺癌,有65.7万人死于肺癌。现在如果有一款特效药,服用之后就可以拯救这60多万条生命,大多数患者不会因为经济萧条、不会因为所谓的“投资寒冬”就不用药。治病救人、挽救生命,这是刚性需求。
医药行业最大的发展机会仍是科技进步,100年前治疗肺癌的新科技二三十年才出现一个,现在一年就可以出现五六个。当然,对于资本来说,可以赌一把的机会也多了。
CASI(凯信远达)正在做的一款抗CD38单克隆抗体,最初由Black Belt Therapeutics公司开发,2019年4月CASI获得了这款药的全球独家权益,主要治疗领域是多发性骨髓瘤。而最近我从一篇论文中看到一项成果,发现抗CD38单抗类药物对自身免疫疾病的患者也有疗效,可以用于治疗自身免疫疾病。为此我们将抗CD38单抗自体免疫疾病治疗的权益从CASI剥离,投资成立了天石同达医药科技公司,并在今年7月份完成了1.4亿元的天使轮融资。
这也印证了,即便是在投资寒冬下,好的标的、能解决临床需求的科技,还是能融到钱的。
《财经》:合成生物学最近几年投资比较热,你如何看待这个领域?
何为无:合成生物学是个大方向。合成生物学的鼻祖J.Craig.Venter教授,2010年5月合成了世界上第一个“人造生命”,起名叫“辛西娅”,Venter教授也是我们在美国的长寿公司(Human Longevity)的合伙人。
我们很早就投了合成生物学领域。2010年,我的公司傲锐东源公司收购了美国一家基因合成公司Blue Heron,最后卖给了一家法国公司。我们2020年在二级市场投了美国的Amyris公司,这是合成生物学领域第一家纳斯达克上市公司。
我认为合成生物学面太广,合成生物学的产业化是一个非常艰辛的道路。Amyris已经烧了20多亿美元,现在才有几亿美元的销售额,2021年营业收入为3.42亿美元。
《财经》:你提到了长寿公司,为何要投资这样一家公司?
何为无:我的外婆是在被确诊为晚期宫颈癌两个月后,就与世长辞了。外婆的离世让我感到无尽的痛苦和困惑,也让我下定决心,一定要将“尽早发现健康风险、与早逝作斗争”作为自己的事业。这也是我从1981年学习生物化学专业,此后进行生物医药相关的研究、投资、创业的初衷。
美国长寿公司(Human Longevity)公司是J.Craig.Venter教授2013年成立的,Venter教授2000年被《时代》杂志选为封面人物,又在2007年被选进世界上最有影响力的人之一。这家公司的目标是建立世界上最全面的人类基因型和表型数据库,然后将其用于机器学习,以帮助开发抗衰老的新方法。
2019年,我们的ETP基金投资了长寿公司,我担任执行董事长。2019年,长寿公司开启中国业务,今年在北京落地了第一家诊所百嘉医疗。这是一家以预防医学技术为基础、精准医疗服务为核心的智慧医疗服务机构。
我们已经服务了6000多名客户,通过精准检测,发现14%的客户需要紧急医疗干预,包含这部分人群在内的高达40%的客户,被长寿公司的科技识别出潜在的健康风险,他们需要精准干预和预防。
这家公司要做的是精准医疗的普世化。我认为,未来的医院要做成星巴克模式,家门口就有一个小诊所,主要任务是采集数据。如果能实现每年都有健康数据,就可以用AI技术来预测健康风险,并将其分成不同的等级,然后对他们进行标准化的健康管理。
《财经》:精准医疗的概念被提出来很多年了。此前有医疗专家提出一个疑问,面对无药可医的疾病时,特别是一些癌症、罕见病,精准的检测技术能精细、提早查出疾病,可是不是也属于无用功?
何为无:疾病治疗永远是无止境的,要相信科技的力量。
在50年前,多发性骨髓瘤的五年生存率不到10%,有了迈维宁等药物,中国得以进行自体骨髓移植的患者,从过去每年只做500例,现在每年能做3000多例,不久的将来还能达到如今美国每年一万例的水平。现在多发性骨髓瘤的五年生存率翻了好几倍。
现在的人类想要活到100岁,科技已经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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