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焦健康中国 纪念(第一健康报道北京 编辑部)
斯人已去 遗志长存
——谨以此文纪念敬爱的苗东升老师
敬爱的苗老师于2020年3月3日凌晨逝世。他的肉体已然陨灭,可是他的事迹、他的学问、他的品德和他的事业,将会继续地存在下去,将会被他的学生、被一切高尚者铭记。后来者将继承苗老师的遗志,接过他手中的大旗,坚定不移地前行,最终达到理想的彼岸。现将苗老师生平若干事记录于此,以飨后人,茁壮后来者的灵魂。
苗东升老师生前幽默乐观(资料图)
一片赤诚做学问
苗老师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共产主义战士,他信仰马列主义,以手中之笔作武器,纵论横批,写出华章无数。他痛恨腐败黑暗,追求正道光明。无论是做人,还是做学问,苗老师乃是真诚的典范。
我大二时曾听苗老师讲座,主持人在答疑环节问他一个问题:“您作为成功人士,对我们年轻人有什么寄语?”苗老师马上否认道:“我不是成功人士,我在世俗的功名进取方面、在人际关系的处理方面是一个十足的失败者,你们应该以我为鉴。”真是出乎意料的回答啊。常人在此情况下一般会谦虚两句,然后滔滔不绝,大讲人生成功经验,以彰显自己之不凡,引得众人羡艳惊呼。而苗老师对于这送上门来的荣誉竟断然拒绝,这对于活给别人看已是常态的我们而言,不啻是一股清泉,洗涤着灵魂。
苗老师以这种精纯的真诚对待学问,所做出的成果自然是远在常人之上了。他是我国自然辩证法界系统科学哲学领域资深学者,独著有《复杂性科学研究》《钱学森哲学思想研究》《系统科学辩证法》等十余部著作。苗老师所编著的《系统科学精要》多次再版,是国内文科领域影响力最大的系统科学教材之一。
凭着我对苗老师学术研究的粗浅理解,他的学术探索是在履行两个方面的责任:一个是他作为一个科学工作者的科研使命,另一个则是作为一名经历过沧桑巨变、受过马列毛思想洗礼的中国人对民族复兴和社会进步的渴求。苗老师认为,西方科学思维以还原论为方法论基础,是一种简单性的科学,虽然在历史上曾经有进步意义,但客观上适应了资本主义社会的欺骗性,如今我们应当探索能够与社会主义建设相适应的复杂性科学。
苗老师不是一个停留在云朵里闭门造车的学者,他始终积极探索怎样把自己的系统科学、复杂性科学研究同其他学科的知识结合起来,对国际形势、社会变迁、中医、文艺作品等问题作出了独到的分析。他的研究向上连接着辩证唯物主义的哲学高度,向下化身成为一把打开自然与社会种种现象的钥匙,我相信这个研究思路足以让每个渴望追求真理的学子心存向往。作为一名初窥社会科学门径的学生,我同样感到当前的科学思想和科学哲学无法给社会科学研究提供坚实的基础,不仅造成了学术研究要么困在某些方法论桎梏中自娱自乐,要么凭着朴素的经验直面来自历史与现实的海量信息。矛盾与尴尬的背后遮蔽着的,是剥削、压迫与愚弄在世间横行的景象。
几年前,有一位师兄提出组建一个学习小组,向苗老师学习,我有幸成为其中一员。我们定期去苗老师家里,苗老师亲自带我们学习他的系统学。这是我第一次去他家,他的家在人大校园里面,面积不大,堆满了书,但干净整洁。那段时间我们学习了他的好几本著作,过得非常充实。苗老师当时已退休多年,退休后不仅没有闲着,反而成了学术成果的爆发期和高峰期。在常人退休养花钓鱼,清闲得有些无聊之时,苗老师正在向一个又一个的重要领域进军,著书立说,教育学生,退休生活过得多姿多彩,激情澎湃。
正如马克思和林俊德一样,苗老师为苍生利益思考已经成为习惯,即使在身染重病时也能够做学问。有一次苗老师躺在床上,师母打趣到说:怪老头,你在想什么呢?苗老师看都没看师母说道:我在想你根本不懂的问题。然后又对我说:“有一些理论问题别人都没研究过,你要是感兴趣,等哪天讲给你。”当时,苗老师写字和说话已经很费力了,可他还很有兴致地跟身边的学生探讨马克思主义。苗老师说他有一些很重要的新想法,这些想法是有关马克思主义哲学本体论的思考,是对当下人类社会进入信息-生态文明阶段的总结。有一天晚上,苗老师要把这些内容写下来,虽然手发抖,写字困难,但他坚持着把信息-生态文明关于辩证唯物论的核心观点写完。看着他颤颤巍巍的样子,我心里很不是滋味,也很感动。第二天午饭时,苗老师为我们从历史发展的角度梳理这些观点,讲了半个小时身体就很累了。苗老师休息了一阵子,到下午又让学生们提问题,他很细心地解答,直到体力不支,这种孜孜不倦是一位学者在生命即将走向尽头之际最本真的流露。这种对真理的追求,对学问的执着,也极大地缓解了癌症带来的疼痛。
呕心沥血育青苗
苗老师是一位可亲可敬的前辈,退休以后还热心参与“大学校外教育活动”,教育和引导了许多学生。苗老师平时不善言辞表达情感,可是他默默的关怀、殷切的期望和实际的行动却长久地教育我们,温暖我们。
苗老师病重后,我去家里看望,师母也会顺便问到苗老师的其他学生。苗老师对他教过的每一个学生都记得特别清楚,而且对于他们现在应该多大了,在从事什么工作,都十分了解。当听苗老师叫起他们的名字时,自然又亲切,就像是父亲或很熟悉的长辈在聊起自己时的感觉。
一直以来,苗老师一心想着的是民族、是人民,他总想给别人带来快乐,总想为他人再做点贡献。他对每一个照顾他的同学都心存感恩,觉得我们每一个同学都很不容易,总是想着“我能为你做点什么,我能怎样帮助你”。记得那天下大雪,有两位同学来看望苗老师,但老师已经睡了。他们听过苗老师讲大课,但苗老师不认识他们。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老师问他们两人学什么专业,男同学说是学石油工程,老师就拉着他讲石油工程应该怎么搞,要往哪个方向搞,老师当时身体已经很虚弱了,吃饭都很费力,也不能讲太多话。得知女同学是公共卫生专业时,苗老师轻轻地说了句:方向差距太大。当时我没太明白老师的意思,后来才意识到老师特别感激来照顾他的人,想尽可能帮助到他们。
苗老师总是很耐心的回答同学们向他请教的问题,哪怕自己承受着剧烈的疼痛。去世前一天还给他的学生打电话,说自己挺好的,现在疫情当紧,不要到处走动,不要来看他。他说等病好了要把他的那两本书整理下,好留给后人学习。但是这个心愿最后没有完成。他快去世的那几天,开始说胡话,在意识不清楚的情况下,他要我们把他的自传的塑膜拆开,他要题字,他要给别人送书,他以前也说过他一辈子有很多的经验教训,他不希望后人再犯相同的错误了。
病危中的苗老师身体十分虚弱,可他执意要在送我的那本自传上签名。颤抖的双手写的字也像蝌蚪文一般。他在扉页上写道,我用生命最宝贵的时间来照顾他,恩情永生难忘。这一幕让我眼里噙着的热泪止不住流了下来。写完后,苗老师一下躺在床上,喘着大气对师母说我是他的忘年交。
我仔细地看了苗老师的自传——《一蓑烟雨任平生》。在书中,苗老师觉得自己的一生是“失败”的一生,说话太直,爱说真话,得罪过很多人,希望后来者引以为戒;还认为自己比别人慢一个节拍,别人三十而立,他三十不立,四十仍有惑。我觉得我的处境和书中的情形很像,就去向苗老师请教。苗老师鼓励我不要向困难低头,虚弱的身体使他说了没两句就有些累了。我看到苗老师这个样子,眼泪没忍住,开口道:苗老师,每次看到你疼痛的样子,就希望为你做点什么,可我啥也做不了。苗老师说了一句: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你只需要接过我的旗帜,努力拼搏就行了。
苗老师不唯上、不唯书、不媚俗,唯求真、唯求精、唯求新的精神在这个时代就像是夜空中的一颗明星,在无边的黑夜中虽然孤独,但很耀眼,只要有这点光亮存在,就能照亮更多的后人前行。
乐观坚韧战病痛
苗老师有着知识分子身上罕见的铮铮铁骨,他从不向腐败势力低头,从不向权威低头,从不向虚荣低头,在生命的最后日子中,他也没有向病魔低头。他身患癌症,却坚强乐观,在病痛面前没有丝毫的哀叹,始终是以战斗者的姿态与病魔作斗争。病魔夺去了苗老师的生命,却夺不去他无畏的气节、顽强的品格和乐观的精神!而这气节、品格和精神都已经化作春雨,浸润了亲见者灵魂的土壤。
最后的两个月里,癌症对苗老师肉体上的折磨有多大,我无法亲身体会,只能通过一些外在的表现来感受。对身体健康的人而言,吃饭是一件不能更简单的事情,但苗老师会说吃饭是斗争。每吃完一点,他就得躺在沙发上休息一会儿——吃饭这时也是一件非常消耗体力的事情!即便这样,苗老师仍会尽最大的努力去完成吃饭的“任务”,他不怎么爱吃鸡蛋羹,但每次都会坚持吃完,他说浪费是他最痛恨的事情。他的身体非常虚弱,说几句话就得休息一下,穿衣服都累得气喘吁吁,他的左脚也已经失去了知觉……但每次下床时,苗老师都坚持自己用双手撑着身体,一点点地挪到床边,在我给他按摩时,他就晃动着双臂,有时左右摆动,有时做伸展动作,努力保证运动量。
苗老师始终坚强地和病魔做斗争,精神上从未有过丝毫的屈服。年前最后一次看望苗老师时,他告诉我说,先前我教他的那个复杂的吐纳他掌握不了,只能按另一种简单的吐纳方法练习。看到苗老师一直这么认真地坚持练习,我深受触动。因为,生命垂危之际,很多人会放弃斗争,但苗老师没有这样,对于任何一个可能恢复健康的努力,他都牢牢地把握着,从不放弃。苗老师一生都在顽强地同反动势力做斗争,临终前和病魔斗争也是他一生坚韧的优良品质的延续。
苗老师一直很乐观,这种乐观是以他对学术的信念为支撑的。他说饭菜对他而言大多没什么味道,吃饭是为了活命。他在卧床不起的时候,仍希望练习站立、走路,他还畅想着病好以后回到学校继续写作。苗老师求生的欲望很强,因为他还有很多思考没有写下来,他还想着继续奋斗!虽然身体疼痛,却从来没见他唉声叹气。有一次他说,任正非也是得过癌症的,现在不活得好好的?他总是说他一定可以战胜病魔,让我们不必哀伤。
去世前一个月,苗老师的病痛加剧,但他依然坚持来客厅吃饭;晚上坐着洗脚时会很疼痛,苗老师却说我没有这么容易被打倒,我偏要泡脚!他还唱歌,为自己加油打气。在生命的最后几天,苗老师的生命体征已经非常衰弱了,但他仍然怀着希望,想要战胜病魔。苗老师说:“我要创造奇迹,我要站起来!”。由于吞咽没有力气,苗老师喝水已经非常困难了,经常会被呛到。但在微弱的意识下,他仍然坚持听我们的话,努力地喝牛奶、进食补充体力,尽管每一点都异常艰辛。
从始至终,他都不惧怕疾病的折磨,从不认输。他始终都在同疾病和死亡抗争,以英雄的姿态坚持到最后。我们看到了苗老师作为英雄的社会的社会主义战士的人生态度,这是一种自然的表露。他在冲锋中走向死亡,而这冲锋的姿态却刻进了永恒。
古今贤者的死,其实有着很多的相似性:释迦牟尼佛在最后一次传法后,于娑罗双树下安详地进入涅槃;马克思在卧室伏案工作后,躺在椅子上休息一会儿,就在睡眠中安静地与世长辞了;毛主席在逝世当天,仍然坚持看书11次……同样,尽管苗老师身体上深受病痛的折磨,但病危之际一直热心于学术思考和探索,临死不惧,这种大无畏的精神,让人十分动容。3月3日的凌晨,随着呼吸声慢慢减弱,苗老师静静地走了,面容非常安详,没有什么痛苦。苗老师自然意义的生命结束了,但社会意义的生命并没有结束。他的学术成果为社会发展做出了贡献,也留待后人去继承和发展。吾辈必将承苗师之志,继续拼搏!
(本文由原中国人民大学博士兰俏枝、董文峰,北京科技大学博士吴彬彬、尹阳,中国社会科学院博士席至琪、张珺,以及罗心悦等二十多人供稿整理。这些同学帮忙照顾苗老师走完了人生最后两个多月的时光。)
(责编 康梅)